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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给稻城人民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这份答卷很长,4200米,答卷上写满了光荣与梦想……
接到让我带队参加稻城机场建设的命令,我彻夜未眠。
和我们总队里许多官兵一样,我也非常羡慕那些参加过邦达机场修复工程的老同志。邦达机场海拔4334米,当时是世界海拔最高的机场。总队长曹定国带领以三大队为主的官兵,用83天时间修复了长达5500米、世界最长的机场跑道,用10个月时间修复了邦达机场,也就是因此,我们总队参加过邦达机场修复工程的官兵,常常把“我们在邦达的时候如何如何”挂在嘴边,他们有这个资格啊!当时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参加征服一个世界之最呢?
2005年,我在一大队当副大队长,参加了康定机场的建设,康定机场4242米,海拔高度仅次于邦达机场,工程是按时拿下来了,我还立了二等功,提前晋升了技术级,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丝丝遗憾,如果康定机场比邦达机场高上那么一点多好啊,哪怕就高上一米呢!
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总队长找我谈话,让我带队到稻城!稻城机场海拔4410米,可是比邦达机场还要高80多米啊,是名符其实的世界最高的机场了。
总队长说,你参加过康定机场修建,在高原有一定经验,但是,在高原,海拔高度哪怕只高上十米,都大不一样,高寒缺氧更严重,气候条件更恶劣,人员装备上去,效率功率下降得更多。而且,远离机关,交通不便,保障困难。一定要提前把困难想多想细,做好充分准备。
我当时就跟总队长表了态:保证完成任务,决不给我们高原铁军丢脸!
说来也丢人,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第二天就要出发了,这天晚上,我好久没犯的胆结石发作了,疼痛难忍。我赶紧赶到医院,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说:你必须住院动手术,否则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我一想,还是听医生的吧,要不,上了工地不是给大家添乱吗?我连夜跟大队领导和项目部的同志联系,把事情交待清楚,然后上了手术台,医生在我肚子上打了4个眼,做的是腹腔镜手术。我在医院住了7天,实在待不住了,伤口还没拆线就赶到了工地上。
家里人劝我,等伤口好利索再走嘛!
我说,工地等着我啊!再说,咱们工程部队,有几个不带伤、不带病的?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稻城机场开工了我才真正体会到当年建邦达机场的难处。高寒缺氧就不用说了,刚上去,坐着不动都直喘气;我们曾经招聘了一些技术人员,干了几天,受不了,什么都不要,拔起腿跑了;气候恶劣更是闻所未闻,一到下午就变天,起风,下雨,下冰雹,7月中旬还下雪;所有的装备机械功率下降都在百分之三四十;后勤保障更是困难,随便换一个器件都要从成都调,路上就得两三天。建设方还提出新的要求,用两年时间完成三年的工作量,提前一年完成机场修建,确保2012年9月校飞、11月试航,2013年5月正式通航。我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征服世界之最,不仅仅是荣誉,而是更多的责任、更多的牺牲、更多的奉献。
我们“高原铁军”的“铁”在哪里?就是敢于跟困难硬磕,敢于跟强敌硬碰!再大的困难,也要嚼碎它,哪怕咬碎了牙也要吞下去!
我们的官兵确实是好样的,全都拿出了邦达官兵用生命换取时间的劲头,豁出命来拼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最后,我们胜利了!11月23日清晨,看着那架空中客车319披着霞光从东边飞来,我们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我们给稻城人民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这份答卷很长,4200米,答卷上写满了光荣与梦想……
高原认得我
■邓文志
11月中旬,老兵复员工作开始了,作为其中一员,我要到位于四川新津的总队机关集合了。
我心里很是不舍,因为过几天、也就是11月23日,稻城机场就要进行试航。我真想亲眼看看那架空中客车319飞机降落在我们亲手修建的跑道上,哪怕只看一眼呢!
走之前,我请了个假,来到机场,一个人在新崭崭的跑道走了好久。
我在工地是跑现场的。当兵8年,先后参加了10多项工程建设,光是机场就有3座,九寨黄龙机场、四川康定机场,还有现在这个稻城机场。全部都是高原机场,而且海拔一个比一个高。这3座机场中,最艰苦的还是稻城机场工地了,说真的,冷啊累啊苦啊,我还真不怕,也是好几年的老兵了,上过工地干过活,什么没见过,可就怕缺氧。我是跑现场的,顾名思义,就是得跑啊,可是,在稻城机场工地,别说跑,走几步都要大喘气,心脏跳得就像要蹦出来,恶心,头晕,人就像原地转圈转久了,天旋地转,那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想象不出来的。
有一阵子,说真的,我真是盼望下大雪,因为一下大雪,就只好休息。休息,多难得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就那么躺着,缓缓地出气,缓缓地吸气,多幸福啊!可是,我也知道,雪是祸害,时间被雪耽误了,就得在雪后抢回来,耽误的时间越多,抢回来的难度就越大。有一次,我冒着雪上工地勘察,脚下一滑,顺着山坡就滚下来,幸亏有簇灌木丛把我挡住了。
高原的天气脾气坏着呢,你恨也罢,气也罢,它都由着性子来。今年7月中旬,工地上还连着下了两次雪呢,7月啊,我家乡柳州最热的时候啊,恨不得扒光了跳到水里去避暑啊,这里却在下雪。
跟雨雪同行还有风,山越高,风越大。在海子山,每天中午过后就是呼啸的西风,狂风卷起碎石能将汽车玻璃打裂了。一天下午,我正在场道上进行作业。突听得身后战友在大声呼叫,扭头时已经晚了——一团裹挟着黄沙和碎石的龙卷风把我结结实实包住了,感觉似乎要飞起来,又要窒息过去。这几秒钟的遭遇让我真切地领教了高原风的厉害。
我们总队长到工地来的时候,挨个跟我们聊天,他说了一段话,我一直记着,全中国多少人,有几个征服过世界之最?以后,你们可以对自己的儿子吹,你老子当年修过世界最高的机场!哈哈!现在是苦,但是,大家要记住我的感受,在稻城的经历,会成为你们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受用无穷。
今年混凝土道面施工的几个月,正好是夏天,高原中午太阳最毒,紫外线最强。我脸上脱了7层皮,戴帽子、墨镜,擦防晒霜都不管用。今年9月份,我得了一次感冒,很重,连续8天8夜起不了床,领导和战友们都劝我下山,但我宁可大把吃药、输液,也坚持不离开。我想,一定要坚持到退伍那一天,才从海子山下山,我不想当“逃兵”!病好之后,我到炊事班烧水洗头,洗完的时候吓了一跳:塑料盆里全是头发,用手一抓一大把,找来镜子一照才发现,原本茂密的头发稀疏了好多……我还真有点儿犯愁了,回到家,爸爸妈妈还认得出我吗?
起飞线
■曹定国
11月23日清晨,我搭乘试航的空客飞机回到稻城机场。走下飞机,扑面而来的是高原特有的凛冽寒风,还有那一个个兴奋不已、满脸高原红的官兵。放眼望去,4200米的跑道长得看不到尽头,隐没在远处的雪山中。那些因为缺氧而沉重喘息的重装机械呢?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绵延不断的开山炮声呢?那雪水泥泞的便道,长久不化的、沙砾般的冰雹呢?还有那遍布在工地上的、死死压在我们心头的一块块巨大的漂石呢?这一刻,全都变成了难忘的记忆。只有跑道两侧被我们刻意保留的古冰帽原始地貌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人们,这条宽敞、平坦的跑道是从巨石、岩层和古河道中“啃”出来的。用这个“啃”字一点也不夸张。当装载机、铲运机、冲击器和潜孔钻的铁齿钢牙被坚硬的岩石磨钝、崩断、撕裂的时候,我和官兵们的心情一样,恨不得扑上去,用牙齿咬开岩层。当然,牙齿肯定是硬不过岩层的,但是,这种有我无敌的必胜意志却足以战胜任何横亘在我们面前的困难,包括巨石、岩层,包括严寒、缺氧。
稻城机场工程中标时,我心里有一股冲动:亲自带队,再到稻城拼一把!那种心情,就跟20年前接到修复西藏邦达机场任务时一样。渴望征服世界之最,渴望在和平年代有一个不凡的军旅人生,渴望在团队的历史上镌刻下属于自己的辉煌,那正是军人好战、好斗、追求荣誉的表现。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哑然失笑,笑的是自己:你啊,你还真当自己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呢。不过,这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曹操的诗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根据民航业界定:海拔1500米以上的机场为高原机场,海拔2438米以上的机场为高高原机场。全世界有24座高高原机场,我国有11座,是高高原机场最多的国家。这些年来,我们参加了我国所有高高原机场、绝大部分高原机场的建设,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牢记宗旨、艰苦拼搏、科学创新、勇争一流”的“高原铁军”精神。我们把每一个工程都作为实践“高原铁军”精神的过程,每一个官兵都自觉地为“高原铁军”精神添砖加瓦,增光添彩。
稻城机场建设指挥部的指挥长是我的老熟人,曾经跟我们一起在好几个高高原机场并肩作战。我到稻城机场工地的时候,他告诉我:好几次,因为工期紧张,不得不给你们加码,真是不好意思开口。你们工地的曾永坤只说了一句话:没有我们九总队克服不了的困难!你们九总队说到做到,稻城机场工地,最难啃的硬骨头都被你们啃下来了。
我听了,很是欣慰。上这个工地,我们有意识地挑了一批年轻人。平均年龄不到30岁。就曾永坤老一点,也不满40岁。我相信,今后,这群年轻人会去征服更多的世界之最,去抒写我们这支“高原铁军”的新篇章!
在洒满了我们汗水心血的崭新跑道上,空中客车319飞机轻盈地降落,起飞,起飞,降落……一次次牵动着我们的目光,在这片高原的天空上留下了矫健身影。试航取得了圆满的结果。
告别官兵,我回到飞机上。飞机发动机轰鸣着,猛然发力,飞机加速了,机头一抬,冲向云霄。我想起了一位老首长送给我的两句诗:鹰跃高空需昂首,麦到熟时方低头。告别稻城,我们又来到了一个新的起飞线上……

去年夏天,是稻城机场土石方工程最紧张的时期,攻克大面积的坚硬岩层、打掉这只跑道基础施工的拦路虎成为最紧迫的任务。那天中午,我从工地赶回营地取资料,一看手机有信号,就给她拨了过去。一拨,居然通了,我高兴极了。工地上手机没有信号,营地倒是有个利用太阳能发电的差转站,可白天又得在工地上忙,好难得打通一个电话哟。
我们俩是春节期间经过亲戚介绍认识的。一聊,巧了,我跟她居然是同月同日生,这可是找都找不到的机缘啊。她的感觉也不错,我们俩的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春节假期一过,我回到了工地,联系虽然不方便了,但是,我还是抓住每一个能打通电话的机会跟她煲一会儿“电话粥”,只是这种机会确实比较少。
铃声响了好半天,电话才接通,她一反常态,半天不吭气。我心里就有点儿“打鼓”了。都说我们处的官兵谈恋爱逃不出一个怪圈:春天是升温期,夏天是吹灯期。难道我也会掉进这个怪圈?果然,好一会儿之后,她开口了: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的脑子里嗡了一声,她又说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了。午饭时间到了,战友们叫我吃饭,我哪里吃得下,找了一瓶酒,灌了一大口下去,心里火辣辣地疼。
我们的项目经理曾永坤坐到我身边,也倒了一杯酒,陪我喝下去。他问我,要不要回去一趟?
我想了半天,摇摇头。工程这么紧,我又是总工,怎么能离开工地?!她这样不理解我,分手就分手吧。
我用冷水抹了把脸,重新回了工地。工地像往常一样,一到下午就变天,一阵风起,疾雨袭来,雨水冰冷。图纸上的跑道,现在还是漂石横亘,要把它变成起降飞机的跑道,不知道还需要我们付出多少努力呢?可是,我能舍弃它而去将就她吗?我告诉自己,男子汉,事业为重,何患无妻!
2011年底,又是春节了,工地无法施工,我休假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堂姐就拉我去相亲,我不想去,可是,看着父母满怀期待的目光,还是跟着堂姐出了门。她是堂姐的大学学妹,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别聪慧,堂姐笑着说:找到她,你有福了哟!我只有苦笑。见了面,还真跟堂姐说的差不多。我心里的火苗燃起又熄灭,熄灭又燃起。我说:我是个工程兵,常年在高原施工,条件非常艰苦,我们可能一年才能见一次面,我没有我姐说得那么好,有不少缺点,你要的东西,也许我也给不了,我觉得你需要认真考虑……
她笑了,笑得很灿烂:你这人真逗,哪有相亲一见面就说自己这不好那不好的?不过你还蛮直率的。
我也笑了。
这天告别的时候,她甩下一句话:谢谢你,让我见识到这么特别的相亲!
我瞬间愣在原地。
回到工地,我和她联系不断,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掉进那个怪圈。
一天,我正在工地上忙,突然听到有人喊,柴总,有人找——我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她,她怎么跑来了?她看着我,突然,眼眶一红,抽抽泣泣地哭起来。我赶紧迎上去,拍拍她的肩,她一头扑在我怀里,哭得越发凶了。好半天,她擦干眼泪,挎着我的胳膊:走,领我看看,是什么在你心里比我更重要。
我陪她走在初具规模的跑道上,走了好久,我们什么话也没说,我心里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稻城机场施工期间,我先后去了3次。我是个摄影爱好者,每次去,都想去风景点拍几张好照片,可是,每次到了工地就不想走,直到最后一次,因为陪客人才到了亚丁风景区。三上稻城,我的相机里拍摄最多的不是巍峨的雪山、清澈的蓝天和美丽风光,而是官兵们的身影。
第一次去,是2010年12月,走川藏线,路况极差,一路遭遇塌方、堵车、雨夹雪和冰雹,到达稻城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800公里走了整整两天时间。
稻城机场的项目经理曾永坤和驾驶员小赵在山下等着我们。见面几乎认不出来,他俩的脸黑得发红,嘴唇全裂开了,手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曾永坤眼里全是血丝。虽然他们才来了一个多月,变化如此之大,可以想象他们吃了多少苦。
赶到指挥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工地上施工正紧张,营区驻地没什么人,只听得炊事房里传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我走进去一看,鼻子一酸,眼泪都流出来了:司务长王保伟正在砸白菜,白菜被冻成了冰疙瘩,只能用刀背使劲砸……
王保伟对我说,山上补给非常困难。尽管如此,为保证山上干活儿的兄弟们吃饱吃好,炊事班想尽一切办法采买食品,调剂伙食,保证了正餐五菜一汤,且每天晚上12点都有加餐。在稻城机场工地的施工旺季,炊事班的灯光彻夜通明。一日三餐忙完,紧接着就是夜间加餐。加餐完洗洗刷刷,又要准备早餐——凌晨4点开饭,怎么也要提前两个小时准备。
第二天上工地,工地上白雪皑皑,中午,炊事班送饭来了,大伙赶紧打饭打菜,蹲在雪地里就吃上了,吃得很香,我心里一动,赶紧拿出相机,按动了快门。
这次离开稻城工地的时候,雪还在下,我回头一看,叫司机停车。漫山遍野一片洁白,营区小小的板房四合院窝在公路边,高高耸立的旗杆上,一面鲜红的国旗被风扯开,在一片白色中亮得耀眼。昨天,就是在这面国旗下,官兵们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宣誓仪式:决心奋力拼搏,用两年时间干完三年的工程,提前把机场交给稻城人民。耀眼的白雪,飞舞的红旗,官兵们一身迷彩,还有一个个或稚拙或流利的签名,鲜明的色彩对比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第二次上稻城,是土石方施工大规模展开的时候,工地24小时连轴转。到了夜里,一只只大功率碘钨灯发出的炙热白光,照得整个工地如白昼一般;挖掘机和大型运输车来往穿梭,雪白的车灯灯柱犹如光剑,晃动着扫过夜空。海子山是古冰帽遗址,自从它在海底缓缓升起成为青藏高原的一部分,万年亿年,沧海桑田,它见过这般沸腾的景象吗?
从工地出来再到风景点,看那风景也有了不同的感受,连绵雪山的巍峨挺立,清澈蓝天的宽广悠远,似乎都有一种别样的动人之处。宋代改革家王安石说过,“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诚如此言,险远之地常有非常之观。在荒无人烟的海子山上,我们的官兵何尝不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