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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河比赛 刘响、崔步坤摄
车辗冰原 刘响、崔步坤摄
青稞熟了,麦子黄了,记者跟随西藏军区某汽车团车队,沿着平均海拔4000米、含氧量不足内地50%、冰雪封冻60%的天路,去给边防部队运送物资
一路走来,尽管千难万险,记者却发现,官兵们那“高原红”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记者有空儿就与汽车兵们闲谈,竟也被他们浓浓的幸福感所陶醉……
“高原红,美丽的高原红,煮了又煮的酥油茶,还是当年那样浓……”
——题记·摘自歌词《高原红》
“比前辈和哨所的战友‘舒服’多了,我们感到很知足”
这天,车队到某兵站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官兵们停下来吃午饭,歇个脚。
兵站海拔4380米,几排老旧的瓦房里有两个大通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买菜很难,所以副食很简单:午餐肉、土豆、海带、白菜用高压锅“乱炖”。
大伙儿早饿了,吃得很香。带队的副团长郭六锋说,“这个点吃午饭算准时了,今天的车况和路况都很好。以前,车不行,加上缺氧没有劲,爬山时,只听‘突突’不见走。发动一下车,往前蹿一步,后面的人赶紧往轮胎后面垫砖头。挪过一座山,得一天。最晚的一次,到这个兵站时是凌晨3点。”
“其它线路上的兵站,食宿条件也这么差吗?”记者饭后跟驾驶员、上士马江聊天。“别的兵站要好些。其实,这个也算不错了。有一次我在一个兵站里睡觉,半夜冻醒了,睁开眼睛竟然看见了星星!还以为是在做梦呢,瞪大眼睛仔细看,是房顶被大风掀飞了。这可真成了‘星级宾馆’,不是‘五星级’,是满天星!哈哈!”马江打趣地说,眉毛都扬了起来。
“那还怎么睡?”“数星星呗!戴上帽子裹紧被子,数着数着,也就睡着了。这也比老兵们强,他们那时候,往哨所送物资,路上没有兵站,能找到避风的牲口圈就算运气好——把行李铺在厚厚的羊粪上,隔温保暖。”
“运气不好的时候更多。那回我们车队遇到暴雪,被困在山上。5天后断粮了,只好上山扒开雪,挖菜根、抓田鼠充饥。又过了4天,兵站才送来吃的,每天只能保障一顿饭。第17天,车队返回。哈哈,好处也有——都减肥了:上秤一量,人均掉了10来斤分量。”马江呵呵地笑着,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退伍的老汽车兵们曾经回团作报告,说咽得下高原的苦,就再没有过不去的坎,回头看这些艰苦都是人生的财富。其实,只要咱们干的是正事儿,难点儿、苦点儿,又算个啥?天天都能看到日子正在变得越来越好,你就会开心很多。”
这时,兵站上等兵林洋端来热水。他的各个指节间的茧子很厚,都是开裂的,泛着血丝,让人看了揪心。马江在一旁说:“有的兵站和哨所,澡都洗不上,跟他们比,我们‘舒服’多了。”
记者后来发现,马江的话代表了这个团官兵的一个习惯:喜欢“比”,而且只与更难更苦的人们比,与更难更苦的从前比,越比越知足,越比越有劲。他们每天工作都很卖力气很累,但睡得很香,生活得很开心。
“被别人需要,真是一种幸福呵,不管受多大苦,都值了”
路过罗马林村时,车队给村里的五保户送去米面和药品,记者巧遇正在这儿搞共建活动的团副政委蒋本川。他是团里的老汽车兵了,对很多情况都熟悉,他讲的抢险救灾让人印象深刻。
“那年冬天,那曲地区发生了特大雪灾,我们团3个连队前后脚儿,往灾区运送救灾物资。雪太厚了,一支分队被困在雪山上,两天后才走出来。保自己的命都成了问题,还咋救灾?正在为难的时候,你猜看到啥了?”蒋副政委卖了个关子——
“牛吃羊了!牦牛实在饿急了,对身边的羊下了口,咬住羊毛就扯,把羊都叼了起来,扯下羊毛后带着血大嚼。这时候我们想到人了——牛都饿成这样了,人呢?灾区的老百姓在等我们的救命物资!‘就是倒下也要头朝前!’大家用锹铲雪、拿镐刨冰,车打滑就脱下大衣垫在车轮下,一步步向前挪。”
“我们连是腊月二十九出发的,到了大年三十半夜才挪了十几里路。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羊圈,就在那儿引火,吃了一顿年夜饭。直到初一下午才走完27公里路,到了镇里。耳朵都冻得肿了一圈。老百姓一见救命车队,直喊‘金珠玛米,菩萨兵’!”
“第二天我们走的时候,群众排成长队来送行,县里的干部流着泪,跟我们官兵挨个儿拥抱。小孩子们喊着‘金珠玛米’,抱着我们的腿不让走。那个场面,真是……我就感觉,被别人需要,真是一种幸福呵,不管受多大苦,都值了!”
“那时候,我们运送的物资怎么也有上千吨吧,自己却忍着饿不吃救灾粮,很多人3天才排一次大便。这样也好,省事。就是大便的时候太遭罪了——天太冷,嘿嘿,就像拿着小刀在划屁股一样——那叫个疼!”蒋副政委说着笑了。
这样的事太多了:从易贡泥石流抢险到当雄抗震救灾等西藏所有救灾行动,团里阵阵落不下。最后,他说,“我们对群众好,群众对我们也好。一次,我们有一辆车陷在一个泥坑里,碰巧有20多个藏族群众路过,一见是军车,自发地脱下衣服,拧成绳子,帮我们把车拖了出来。”
“家属对咱那么好,还有啥不顺心?家庭幸福了,当兵的还能不幸福”
车队返回团里,记者住在三班。睡在邻铺的班长刘海龙见记者睡不着,就探过头来,家长里短地唠起了闲嗑儿。
他说汽车兵的家属不容易,有的埋怨:第一次见面相亲,第二次见面结婚,第三次见面怀上娃,第四次见面娃长大了……
“女人家发点牢骚我们也理解,但家人遇到困难时,她们的表现也真让人敬佩!”刘海龙说:“那年夏天,八连战士周维凡在连队举办婚礼,战友们闹着要求新郎给新娘一点‘甜蜜’,其实是想让他亲新娘一下。周维凡拿起一颗喜糖,要剥给媳妇吃。可是他伸出一双空荡荡的手套,怎么也剥不掉糖纸——他只剩3根手指了。”
“一次执行任务,他被困在风雪里。等大家找到他时,倒在雪地里的他,手指已冻黑了。周维凡做完截指手术,就请人代笔给等了他6年的女友写了一封分手信。姑娘只身进藏,见面后大哭:伤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我,我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吗?你把手留在了西藏,以后咱们就用我的这双手,用一辈子!哎呀——姑娘这番话,听得一帮大小伙子泪流满面,周维凡还在傻呵呵地笑……”
说着说着,刘海龙坐了起来,“团里有个陕西老兵叫陈建民,在1970年运输途中牺牲了。战友们不忍心告诉他年迈的父母,冒他名写家信,说他执行秘密任务去了。他的父亲是个文化人,可能觉察到了,两年后就去世了。此后,一茬茬官兵接力瞒着他的妈妈,休假、路过时都去看望,说建民忙,回不来。老妈妈总是笑着说,让他忙吧,别惦记我。前几年,活了90多岁的老人在弥留之际突然说:‘我要去找建民了。其实,我心里都明白。但是部队让我相信儿子还活着,我就信吧,就当建民还在部队上,省着部队跟我操心。’最后,老妈妈是笑着走的……”
记者听了肃然起敬,也翻身坐了起来。“30多年了,大家都以为成功地安慰了老妈妈,谁知道是老妈妈在安慰咱啊!”刘海龙说:“家属们对咱那么好,还有啥不顺心?家庭幸福了,当兵的还能不幸福?我看啊,家庭幸福了,人生就成功了一多半……”
“笑吧,高原汽车兵们!”星光下,听着战士们香甜的鼾声,记者暗暗祝福他们: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它微笑,它也会还给你一个笑脸!